以川

【向哨】适配巧合

(三十九)


席枫醒来的时候一个人躺在睡眠舱里,昨晚虽然拥挤,但他的睡相很好,基本不怎么动弹,所以休息得很不错。他出来伸个懒腰透透气,看到Rogier拿着什么东西远远跑过来。


“Ian,吃早餐吗?”Rogier跑得气喘吁吁,他手里拿着两瓶牛奶和一个面包,应该是自动售货机里的,“就剩这些了,你们中国人有时候挺疯狂的。”


“谢谢,”席枫被他直白的吐槽说得有些尴尬,他接过牛奶却没去拿面包,总不好吃掉人家辛辛苦苦买到的东西。


Rogier却一点都不见外,他撕开包装袋,用纸巾撕下一半的面包,然后把剩下的面包连同包装袋一起递给席枫,“海关快上班了,机场附近有个早餐店不错。”


“到时候我请你。”席枫并不是客气的人,他确实是饿了,上一餐还是在飞机上吃的,当时他睡得迷糊,没吃几口就让空乘回收了。


吃完面包又收拾了一会,席枫听到外面的人群骚动起来,琢磨着应该是海关上班了。


“Ian,你今天准备去哪玩?”Rogier也背上包与席枫并肩前往海关,他贴的很近,仿佛两人不是昨天才认识的陌生人,而是多年好友。


“没想过,”席枫本来也是一时兴起,昨天他到得晚,没买到欧洲的电话卡,所以到现在都没网,更没法搜攻略。


“要不要去坦佩利奥基奥教堂?就是你们说的石头教堂,很多游客喜欢在那拍照。”Rogier热情地介绍这个教堂的由来,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,“我可以带你去,我朋友家离那不远。”


“好,”有人自愿当导游席枫当然乐意之至,反正他也是出来散心,去哪玩都一样,“谢谢。”


走出机场,席枫面对漆黑的天空愣了愣,可是街上往来行人完全没有被影响,他掏出手机,已经早上八点多了。


“十二月初开始就是极夜,你可能看不到这里的蓝天了。”


Rogier熟门熟路带着席枫去吃早餐,席枫在便利店买了张电话卡,两人顺理成章地交换了号码。


十二月的芬兰已经开始落雪,不同于阳城难得一见的雪籽,大片的鹅绒雪花缓缓飘落层层堆叠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处极北的原因,夜里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,近乎伸手可触。


早餐是芬兰人最常吃的酸奶,里头搅拌了燕麦,各种坚果和果干,芬兰的酸奶口感粘稠柔顺,酸甜度正合适,席枫吃得很自在。


沿街都是经典北欧风格的建筑,虽然在夜里很难观察细节,但暖黄街灯晕染砖红墙面,更添一份昏黄的历史感。Rogier的介绍详细而生动,历史溯源,名人趣事一个不落,他的分寸把握的极好,既不显得聒噪,又给席枫留下了足够的观赏时间。


“抱歉,Ian,我得离开一会儿。”


Rogier将席枫带到石头教堂前,他看起来非常愧疚,好像留席枫独自参观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。


席枫几乎以为他看到对方头上耷拉的狗狗耳朵了,他笑了笑,像个长辈似的抬手拍拍Rogier的肩膀,“如果你晚上没什么事的话,我请你吃饭。”


“当然,我的荣幸!”Rogier立马高兴起来,他伸手拥抱席枫,偏头给了他一个吻面礼,然后三两步就跑远了,还不忘回头冲席枫挥手。


夜风吹过面颊,带来一点湿湿的凉意,Rogier的背影即使在夜色里,也带着青春蓬勃的朝气,席枫失笑的摸摸脸颊,他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,并没有多想。


岩石教堂的外观更像一个UFO,里面却别有洞天,穿过长长的隧道,两侧全部都是天然的岩石,其内是一个空旷的大厅,圆顶的天花板用一百条放射状梁柱支撑,同时镶嵌透明玻璃,站在正中间仰视时有一种令人眩晕的渺小感。


虽然Rogier很贴心,但席枫更享受独自休息的时间,他挑了前排的位置坐下,视线沿着墙体的岩石纹路蜿蜒游走,思绪也仿佛顺着这些古老而天然的缝隙流散。


一曲清脆的钢琴小调悠然响起,借由岩壁回响更显剔透悦耳。席枫的视线落向场中那台钢琴,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正兴致勃勃地弹奏,指尖轻快跳跃,旋律随之飘荡。


古道现在会做什么呢?


这个念头出现得非常自然,自然得仿佛随着叮咚的音符一同进入席枫的脑海。席枫五官精致,又是独自一人,难免吸引一些目光,可他浑然不觉。空灵的乐音带着他思考、回忆,他的瞳孔放大,显得有些迷蒙。


古道在工作吗?会找他吗?会找到他吗……


又或者,自己希望古道出现吗?


而立之年,在异国他乡的陌生小调里,时恪像陷入初恋的毛头小子,他褪去以往近乎嚣张的坚硬盔甲,将那些藏在心底柔软、别扭、青涩的小心思一一摊开思考。


他的前半生容易也不容易,记事起就身处孤儿院,小小的孩子学会油滑处事,甜言蜜语地对待大人,再用强硬的姿态与同龄人抢夺有限的资源。后来分化成为哨兵,哪怕只是Z级,也至少得到了国家的补贴,可是哨兵学校的阶级更为森严,半军事化管理的背后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,席枫又用了一年,在无差别格斗赛上在打倒了大他三岁的A级哨兵,若非他只是个Z级哨兵,学校首席的位置应该是他的。


毕业后,因为他被断言无法与向导结合,不予批准入伍,幸好他也没那兴趣,考上了阳城大学的医学院,靠着奖学金助学金和打工钱顶过五年本科,又被学校推荐到德国深造。


席枫的生活被太多东西填满,小时候他只想着如何活下去,只顾着满足获取物质的需求,因为光是为了活下去他就已经竭尽全力,像一只小兽,跌跌撞撞伤痕累累,竖起炸毛的尾巴张牙舞爪地保护自己。


小兽渐渐长大,他收拢外壳的刺,取代以玩世不恭、没心没肺的张扬,曾经他以为,他可以维持这种“两手插袋,谁也不爱”的状态,但偏偏,他遇到了古道。


古道给席枫的感觉很奇怪,大多数时候他冷静,沉稳,计算精密,运筹帷幄,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占有欲让席枫有一种被保护的错觉。但他也会犯迷糊,会害羞,会不知所措,又能激起席枫的保护欲。


不似以往交往的那些娇俏的床伴,他们在保护者与被保护者之间不停互换角色,对席枫来说,这是绝对新奇的体验。


“先生,请问您需要帮助吗?”


音乐在不知觉中停下,一位工作人员面带担忧地询问席枫。


“我很好,谢谢。”


席枫礼貌颔首,起身离开,他步履从容,带着几分轻快的释然。


我们总会在人生的某些节点,接受新的自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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